旅行 是存在於我們血液中的因子

今天晚上臨時起意回頭看了酪梨壽司的舊文章：妹妹的眼睛。看著看著想起自己在台灣的妹妹，想念的情緒讓人紅了眼框，忍不住給妹妹們寫了一封信寄去。睡覺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袋都是妹妹們的回憶...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談心的呢？

小我三歲的阿湯是我們家的第二個女孩。記憶中小時候的自己並不喜歡這個妹妹，覺得她愛講話愛吵愛跟屁愛搗蛋，總是讓我討厭。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很受喜愛。大人們都喜歡我，說我是乖小孩；所以我從小就自負驕傲有著莫名的優越感，甚至覺得看到同一所幼稚園裡在溜滑梯旁玩得全身髒兮兮的阿湯，不應該是我妹妹。我會趁晚上睡覺的時候偷偷捏她，也曾經在阿嬤家的大床上跟她打架；更曾把東西藏起來，污賴在她頭上說是她弄丟的。

即使如此，即使這個做姊姊的總是千方百計的撥開她拉著我衣角的手，她還是不厭其煩的繼續伸出雙手緊緊拉著我。污賴她的謊言被拆穿的那個夜晚，我不記得被打得有多疼痛了，只記得腦袋裡不斷傳來她對媽媽說：東西是她藏的，不是姊姊！...那個聲音和那張哭泣的臉。

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談心的呢？

我十歲的時候，果果出生了。就像小孩玩洋娃娃一樣，我很喜歡這個柔柔軟軟白白嫩嫩的小東西。雖然我還是會因為阿湯欺負果果而生氣，但是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容不下她了，因為那時候的我覺得，小娃娃抱著小娃娃真的很可愛。

每個人都有一段青澀的時期，我是從國三開始的。從小時候的驕傲急轉直下變為自卑，因為覺得自己功課不好，最熱中的興趣又難以獲得周遭認同。於是我把滿溢的情感藏在身體裡，用距離與冷淡武裝自己，很老實的承認其實自己並不喜歡自己。可是那雙溫暖的手，始終未曾放開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阿湯會陪我一起看動畫，即使我堅持要轉成日文發音、即使她還沒辦法跟得上中文字幕的速度，她總是跟著我看著一部又一部。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讓她看我珍藏的漫畫？雖然還是會一直提醒她不可以把書頁打開超過90度。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把布料拿回家趕工，並接受她在旁邊看著我做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她也提筆繪出自己的風格？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最喜歡的和我最喜歡的變成同樣的？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我也在看她做衣服？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果果在我們身旁用似懂非懂的雙眼看著一切？然後就像阿湯一樣，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她也走到我身旁。

媽咪說，我一直是她們學習的模範。我不懂...因為那時的我並不喜歡自己，更不懂為什麼她們會想跟著我、想學習我覺得不喜歡的我。但時間不會因為我的迷惑而停下腳步。隨著我上大學離開家，和家庭的距離因為時間與空間的差距而變大之後，我才第一次發現，我可以回過頭看看自己的足跡和跟在我身後的妹妹們。

阿湯越長大越美麗，她有著模特兒的身高和姣好的身形，還有我羨慕的一頭柔軟長髮。她擁有我沒有的開朗熱情、積極並貼近人群，和三人之中最出色的成績。果果從小就擁有高度的EQ與超越年齡的成熟；我未曾見過她像一般小孩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哭鬧要糖吃；即使看到自己喜歡的玩具，也只是盯著看，從不開口要求。她有著一句名言：這個好貴喔！不要買啦！ 這是在我們主動要幫她買東西的時候會聽到的。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用這樣的角度去看自己的妹妹呢？第一次躺在床上跟阿湯談心是什麼時候？第一次發現果果幾乎把我的漫畫都看完是什麼時候？第一次幫她倆做衣服、第一次一起討論共同的興趣、第一次發現其實自己很喜歡這兩個很像我又很不像我的女孩、第一次發現其實自己並不討厭自己...

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從姐妹變成好朋友？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很驕傲的向人介紹這兩個女孩？從什麼時候開始，因為覺得有這兩個妹妹.........很幸福？

結婚時，因為看到我哭而開始跟著哭的阿湯；蜜月時，第一次開口跟我要求要買東西的果果，我們假裝不買卻已經偷偷結帳後給她的驚喜；那時候的激動、那時候的溫暖擁抱和那沾滿眼淚的雙眼，隨時都能夠輕易觸動我的情緒，讓人忍不住眼框濕潤。

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談心的呢？我不記得了...可是我知道，離開台灣這麼遠的距離，第一個勾起我想家念頭的，是那一頁頁記錄著三姐妹生活點滴的回憶和兩個不比太陽遜色的燦爛笑臉。